君墨

我愿为之献身的,是销魂的境界,是最痛苦的赏玩,是被迷恋的憎恨,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厌烦。

[CM/秋中心]梦谈

“……她死了吗?”

“你比我更清楚吧?”

狐狸的声音很粗糙,比起人声,他的声音更接近动物一些,低沉、沙哑,暗含野兽的嗓内杂音,像不屑于更改,又像自豪于自己的野兽身份,他的话语总是难以辨认的,哑得像磨砂纸贴着耳朵滑过,几乎带来一点痛意。

早川秋没有回答,他甚至没有维持礼貌的姿态——即使他也极少与恶魔讲究这些。

眼下他只躺着,一动不动,目光凝视着空荡的头顶:那里是一片有些刺眼的白色。这里的空间并不小,只是狐狸坐的太靠近,他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卧在早川秋边上,使空间变得格外狭窄。青年很久没见过这和自己契约恶魔的全貌了,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份拥挤,反而为此收拢少许意识。

狐狸注视着他。

他因此开始思考狐狸相关的一切。

和狐狸契约并不困难,他似乎很青睐人类,同样契约了狐狸的人在恶魔猎人中并不少见,或者说太多了。有另外的契约者猜测说是人间有不少关于狐狸本身的传说,使狐狸恶魔对于人也具有好感。

但和狐狸相关的传言能好到什么程度呢,玉藻前固然有名,最终却也还是逃窜的结局。以这样故事为兴趣赋予人类能力的恶魔,会具有真正的善意吗?

早川秋迷迷糊糊地回忆起那个猜测狐狸好说话原因的人。男人的容貌不错,使用的一样是狐狸头部,有时他会在恶魔处理好后和狐狸聊上几句,狐狸竟也愿意与他对话。

他还记得对方的脸和声音,但不记得对方是因为什么死去的了。他们曾一起战斗过很短的一段时间,据玛奇玛小姐来说是拜托了对方来指导如何用狐狸作战,只是进行到第三天时男人用狐狸连着普通人一起吞了进去,狐狸没有吐出人的意思,争吵后、也许是争吵吧?狐狸便不愿再被男人召唤头部了。

这对早川秋来说过于奇怪了,他不理解这种熟人间的争吵为什么会发生在人与恶魔之间,更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争吵。

在那位前辈无法使用狐狸头部后几周,传来了对方的死讯。

早川秋曾在那天犹豫过是否要向狐狸提问,恶魔毫无理解他思绪的意图,他照常被召唤出来,咬下敌对恶魔的头,询问吞下后离去了,半点没理会他的视线。

恶魔有心吗?

那一天他想。

恶魔会理解人类吗?


“你要收下我的头发吗?”

“……”

恶魔没有回答。他的鼻息加重,身上传出令人汗毛直立的不快杀意,但他什么也没做,青年也没有防备。他只侧过头,看向狐狸。

狐狸的毛并不柔软,他的毛与他的身躯一样庞大,在整体看来是细的,单独一根放在人手中则有些粗了,毛的尖端是黑色的,根部则是白色。早川秋没有试图摸过它们,他从不主动为好奇心接近恶魔,但单凭视线他就能知道那些毛绝不柔软,甚至可以扎伤人。

他的头发也同样不柔软。

他为狐狸索取的代价而留长头发,发丝扎起来时会直直挺立起来,不妨碍动作,像生了个小尾巴在脑后,偶尔会有被风吹歪的感觉。

狐狸收取过一次头发的酬劳,恶魔为此满意,在之后的战斗也更加好交流,但人头发的生长是有限制的,第二次养长的头发被姬野前辈用喝醉酒的理由剪走,现在在他头顶的是第三次留长的头发了。

“大概养不到第四次了,”早川秋继续说,“你要收走吗?”

卡斯不在这个梦里,他便无法揣测自己的生命长度,但上次问的时候也没有两位数了,人的头发生长太慢,生命长度说到底也不能代表真实能活的时间,起码这次他就觉得他会死。

可是死的不是他,为了救他而死的人则一点肉与骨都没留下,空空荡荡的,在疼痛失血的视野里只留下一套衣服,眼罩离衣服很远,却成为了证明身份的唯一证据。

早川秋注视狐狸的头顶,那里被来袭者切开,眼下头骨已经愈合了,但被剖开的眼睛还没有愈合。极深的伤横跨在一环一环的眼球伤,随着狐狸的呼吸,几乎要迸溅出脓液和血来。

“代价是每次都要支付的。”不管究竟是否成功杀死了恶魔。

他忽然恍惚了一下,意识到自己也是在和恶魔闲聊,说着没必要的话,这已经不是为杀死或更好奴役恶魔而进行的对话了。在潜意识中,他已经知道自己将会被舍弃契约者的身份,或许连使用狐狸其他部分都无法做到了,那么他此刻就应该醒来,或者不再搭话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话。

“……我该醒了。”在狐狸没回话的几秒后,他说。


“你知道你醒来后会面对什么吗?”狐狸终于开口了,他兽类的面部令人难以分辨人类规划的情感,但他的眼睛是眯起的,人性在其中藏着。

“或许是所有人都死了,”早川秋回答,他说得很冷静,“或许还有人活着。”

“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不是梦,你已经死了,没有再睁开眼睛的必要,所以我才在这里,等着把你吃掉。”

“恶魔的进食需要等待人醒来吗?”

“我和你合作了很久。”

“因此我才知道你的习性,”他并不把话说成人类搭档那样温和的形容,“恶魔有让人死明白,或者劝说人的恶心吗?”

“你让我很愤怒——”

“抱歉。”

早川秋抬起眼睛,他的脸很俊秀,什么表情都不做时难免显得冰冷。现在他的神色就是冷淡的,即使他在说歉意的词汇。

“抱歉,”他重复,“但这样的话毫无意义,我知道醒来后不能再使用你的力量,所以才问你是否要拿走头发。”他很真诚,“我的头发是为你留的,除此之外。我没有留着它的必要。”

既然要离开,为什么还要留下痕迹呢?

离开的,死去的存在应该把留在活人身上的痕迹带走,否则难免在感觉到发现到时陷入恍惚,一时的呆愣出神在战斗中则是致命的。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将死在哪个点上,这就是人类的悲哀,撇除了痕迹的生命才是为战斗而持续下去的生命。

狐狸动了动手,但没有动,他的眼睛还在看着早川秋。

直到早川秋醒来,狐狸都没有动。

他们只是对视着,没人再说话了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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